这是她回府后与嫡母的首度见面,需得大礼膜拜才合端方,可方才林氏自顾自逗弄季子,秦素便只得立在一旁候着。
奶姆恭声道:“小郎君睡得极好,只半夜醒过一主要水喝。”
却不知秦府抄家以后,这个心灵手巧的小女人,有没有获得一个好些的结局?
东院长辈本就以她为长,而小辈们看来对她亦非常靠近,秦彦柔便一向缩在她身后,只暴露个脑袋,猎奇地打量着秦素。
那只承担,秦素厥后扔了。
林氏的视野垂了下来,在秦素的身上悄悄一碰,便又当即转开,仿佛瞥见了甚么不该瞥见的事物普通,眉尖蹙起,饱满的额头刹时充满了阴云。
秦彦贞点了点头,又打量了她两眼:“黑了些,太瘦了。”
别的庶子庶女也就罢了,唯有秦素,林氏有种格外的嫌弃。
也或许,她终究还是将它带在了身上。她已经记不清了。
林氏自见了他,面上便亮起了一层柔光,再不复蕉萃的模样。她垂怜地将秦彦恭抱在怀中,眉梢眼角皆染着笑意。
林氏直直地望着窗外,眉间压抑的情感几近拢不住。
几人依着序齿鱼贯而入,齐齐向林氏见礼。
此事并不宜于经过她的口说出,就算她说了,林氏也还是思疑,倒不如再等两日,由旁人亲身去太夫人跟前分辩。
秦素正出着神,却见正房明间虚掩的门扇终究开启,粗布棉帘被人从内挑开,暴露了林氏恍惚而怠倦的脸。
房间里一片沉寂,除了她略显粗重的呼吸声,便没有别的声音。
一阵雨声破帘而入,北风在屋里打了个转,凉意侵人,卷起座中几方衣袂。
秦素温馨地跪着,膝盖有些隐痛。
简朴而直接,这确切是林氏一贯的气势。
雨丝纤细、流水潺潺,东华居的回廊转角处,一丛芭蕉犹自翠绿,蕉叶上坠下透明的水滴。
她为隐堂效力,展转于赵国的士族门阀,又阴差阳错回到了陈国,在深宫里自顾不暇。
“请郎君与女郎入内。”青衣小鬟躬身施礼,摆列于屋门两侧
秦素向着空中讽刺地笑了笑。
秦素敛眉端立,衣袖垂得笔挺。
秦素心中暗忖着,一面已是跪伏于地,大礼拜见,恭谨隧道:“不肖女六娘,拜见母亲。”
林氏的胸口有些发闷,感觉喘不上气来。
幼时在祠堂受了寒气,实在并不算多大的伤,只是林氏不知是忘了还是用心的,一向没叫医来治。宿世直到秦素进入隐堂,那隐堂的医用了最浅显的膏药,贴了三个月便即病愈。
秦素佯装害臊垂下了头,说不清内心是何滋味。
这一世,秦素是不会再去隐堂了,她想,这膝伤还是早早治好为妙。
她并不晓得秦彦婉厥后如何了。
还好她没有先跪。
林氏身边的一个使女上前,接过备案奉予林氏,林氏仓促扫了几眼,面色微变:“逃奴?阿豆逃了?”
林氏像是俄然醒了过来,视野重新落在秦素的身上,很久,眉心皱成了川字。
她直起腰身,自袖中取出报官后的那一份备案,双手高举过顶:“母亲恕罪,阿素私行作主了。”
秦彦恭本年才只三岁,恰是渴睡的年纪,现在想是尚未醒透,在奶姆怀里揉眼睛,瞥见林氏便伸手要抱。
韶华如逝水,垂垂洗去前尘,很多的人来了又去,从她的身边顺次颠末,若蜻蜓点水、似寒雁穿潭,与她的生命悄悄一触,便即分开。
秦素的心底出现苦涩,垂垂伸展至舌尖。
秦素转转意神,循声看去,却见四娘秦彦贞不知何时走了过来。
砖窑给了二房,瓷窑也给了二房,就连儿子的数量也是二房多太长房。功德皆被二房占了,他们长房得着了甚么?除了那点不值钱的田产铺面,另有个鸡肋的管家权,便只剩这个外室女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