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稚桐到了母亲院子里,丫环引了他进屋。教他略略不测的是,方老爷也在方夫人屋里,待儿子请过安,状似随便地问:“现在秋闱已毕,你筹算就这么与同窗游山玩水下去,直到来年春闱么?”
那已是十年前的事了,但当时的景象仍历历在目,影象犹新。方稚松永久也忘不了父亲急得吃不香睡不好,双颊眼看着便凸起下去。每日东奔西走,寻门路疏浚干系,又送银子又送美婢,几番周折方做成买卖。
立在方夫人身后的一个绿衣丫环闻言不由得抬高了面孔,微微红了双颊。
方老爷咳嗽一声,打断了方夫人,“学些碎务,也是要的。不然万一将来退隐,到了任上,对这些个俗务一窍不通,极轻易被部下人蒙蔽。”
方夫人看方稚桐说得果断,也不想强即将翠荷塞到他屋里,遂点了点头,“也好。”
方稚松颌,“那便先随我去巡店罢。”
京中一时民气惶惑,谁还敢穿绿妆花璎珞纱的衣裳?那一船的衣料只得原封不动地运回松江来,这一来一去,丧失不小。虽则不至于伤筋动骨,但是到底是很可观的一笔银子。厥后父亲设法疏浚了市舶司提举大人,终究将那一船料子货与琉球来的贩子,这才降落了丧失。
方稚桐想一想,对兄长直言不讳:“不瞒大哥,将来我老是要结婚立业的,不想仗的父亲母亲给我的成本过一辈子。”
方稚松应了,与方老爷说了些买卖上的事,这才带着弟弟从书房出来。兄弟二人走在花圃的夹道上,方稚松笑着问弟弟:“如何想起来要学买卖了?”
奉墨背着新得的端砚,小声问:“少爷,现下往那里去?”
“儿子本日正筹算去先生家中,向先生请教。”方稚桐恭敬地对父亲方老爷说道。
京中的掌柜的见此景象,忙叫人送了动静返来。父亲收到动静,连夜叫人从各个行号里调了相仿的绿妆花璎珞纱,装船运往都城。哪知那船衣料还未到都城船埠,那位娘娘已经因为企图暗害皇嗣,被皇贵妃毒酒一杯赐死。陛下天颜大怒,诛了那位娘娘九族。
方稚桐见了先生,先体贴先生的身材,随后将本身筹算来岁开春赴京赶考的事讲与先生。
方夫人忙向儿子使眼色,怕他答得教方老爷不满。
奉墨忙笑嘻嘻道:“小的晓得缸甏行新开了间馆子……”
“父亲――”方稚桐欲言又止。
方稚桐耸肩,“大哥不必担忧我与你争些甚么,家里的买卖,弟弟偶然插手。”
方稚桐不敢粗心,晓得兄长故意考一考本身,便上前去将每匹料子都拈在手里,渐渐地在指间摩挲半晌,又凑到面前,认当真真地几次看了,这才考虑着道:“兼丝布的经纬,仿佛不是同一种纱线,以是织在一处,才既挺括,又柔嫩……”
方老爷捋了捋髯毛,“这才是做学问的态度,不成一日懒惰。”
每当他单独站在镜子前头,望着镜中的本身,悄悄赌咒,要做得更好,令老婆蓉娘在家中,在母亲跟前不再难堪时,便是如许的神采。
两兄弟在绸缎行里直待到日头偏中,方稚松留弟弟在店里用饭,方稚桐婉拒,“我还要去先生家中,现在已晚了,下次罢。”
奉墨见了,在一旁掩了嘴笑。
方稚松睇了弟弟一眼,“需得拂晓即起,查验了账册,再到各个行号去查抄库存,看哪些个料子销路恰好,哪些已然滞销。返来后需得想了对策出来,拿与掌柜筹议。再没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这等功德。”
只是如许的念想,如何也不能宣诸于口。
方稚松闻言,抬手拍了拍弟弟肩膀,“我家的桐哥儿长大了,晓得为将来筹算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