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昭蹙眉道:“如果耳垂不丰的女人,这可苦了。”
“王上问得好。”她笑赞道,“江浙闽广民皆逐利,种棉养蚕比之莳植稻粮得银为多,故而闽浙皆需从外购米。一旦贸易间断,丝棉瓷器销路不畅,价必跌,唯有米粮暴涨,如此一来非论农商皆亏蚀庞大。”她停了停,扶腰今后靠在多铎身上,持续道,“这些临时不提,说回缓法之近策。实在很简朴,明季于海商征纳非常微薄,‘水饷’及番舶抽分微不敷道,只要仿照宋时由市舶司对外洋商船加征商税,每岁约莫能获银两百万两以上。”她说得简朴,实在此计不好掌控。明时不管是往吕宋还是日本,海船多私运,何况满清既无海军也无懂商税之才士,要学宋制恐怕故意有力。这篇策论本来便不是写给清廷,既然他问,就别怪她胡扯。
钱昭看着他笑道:“银矿产银没错,但我朝银矿皆不富藏,开矿之利常常不抵为此征役民夫开立官衙之用度。自宋以降,中原之地都是用钱或钞为币。隆庆之前,朝廷禁于官方买卖用金银,市道存银亦未几,然海禁一开,外洋之银蜂涌而入,时人对银如饥似渴。你们约莫有没有看过崇祯年布羽士艾儒略所著的《西方问答》一书,其说西来诸商,与我邦买卖,每岁金银不下百万,其银除其本国开采外,大多来自外洋亚墨利加(注:即美洲),盖其地之矿,广并且腴,计非常土,金银且六七分。”
那金钩颀长,下端攒出四片小花叶包镶着油润的玉石,坠子微晃着,显出几分少女的调皮。钱昭浅笑道:“都雅。”转头又叮咛道,“再做一副如许的,葫芦改成玉兔。”
钱昭点头回道:“向来没甚么良方。一条鞭法曾为复兴之望,但弊端实多……若要理顺财赋,户部须逐年编定出入,掌控银价。因银与铜之主产地皆不在我朝,故而发钞才是良方。纸钞简便,易于照顾支用,可惜自古滥发成瘾,朝廷名誉不佳,短时恐怕难行。此后朝廷能够库金为押发钞,且许以钞征税赋,约莫也要十年之功才气有效果。”
“是金蟾。”钱昭道,又指着另一边的几盘耳环,说,“格格看看这些,现下如不对劲,重换不迟。”
多尔衮皱着眉头移开视野。他对锱铢必较地“算计”殊无兴趣,力行俭仆也不是他的气势,当即问:“既是痼疾,前明可有良方?”
苏勒笑道:“谁说不是呢。”
“嗻。”管事寺人便在簿子上记下。
“哦?愿闻其详。”多尔衮摊手做了请势,倒是想听听她有何高见。
钱昭非常受用,眯着眼“嗯”了声,扶着炕桌侧身依了依。
钱昭瞧他神采,心道,他不会觉得一旦不再大肆用兵,就能高枕无忧了吧?若真如此,大明边境广漠富有四海,又怎会耗到油尽灯枯?因而挑眉道:“若天下承平,军费或可减支,但府库开消却只会与日俱增。”
钱昭挑了挑眉,向耿亮叮咛道:“去把案上匣子取来。”
二格格抚着耳垂,轻道:“可惜这是单钩的。”
钱昭点头,扶着腰坐下,又教唆管事寺人将衣料箱子翻开,一轴轴捧过来看。出自南直隶的各色锦缎纱罗,多用织金,华贵不足灵秀不敷。二格格指着檀褐方胜平棋格子锦料,问:“这能做衣裳?”
多铎见她出去,便迎上去搀扶,握着她手问:“外头冷么?”
钱昭却道:“郡主顶戴都用得,耳坠子如何用不得。”
钱昭曾被觉得大字不识,说她笨也不是一次两次,料他不屑同她说话,故而不觉得意地笑道:“当世儒臣约莫都以清贵为要,觉得‘凡治财赋者,则目为剥削’。王上是否无人可用,因此竟于殿试出如许俗气的题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