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伯大呼曰:“此处莫非范巨卿灵枢乎?”其妇曰:“来者莫非张元伯乎?”张曰:“张劭自来未曾到此,何故着名姓耶?”妇泣曰:“此夫主再一之遗言也。夫主范巨卿,自洛阳回,常谈贤叔大德。前者重阳曰,夫主忽举止失措。对妻曰:‘我失却元伯之大信,徒生何益!常闻人不能行千里,吾宁死,不敢有误鸡黍之约。身后且不成葬,持元伯来见我尸,方可儿士。本日己及二七,人劝云:“元伯不知何曰得来,先葬讫,后报知未晚。’是以扶枢到此。世人拽植入金井,并不能动,是以愣住坟前,众都惊怪。见叔叔远来如此慌速,必定是也。”元怕乃哭倒于地。妇亦大恸,送殡之人,无不下泪。
元伯发棺视之,哭声恸地。回顾嫂曰:“兄为弟亡,岂能独生耶?囊中己具棺椁之费,愿嫂垂怜,不弃鄙贱,将劭葬于兄侧,乎生之大幸也。”嫂曰:“叔何放出此言也?”勋曰:“吾志己决,请勿惊奇。”言讫,掣佩刀自则而死。众皆惊诧,为之设祭,具衣棺营葬于巨卿墓中。本州太守闻知,将此事表奏。明帝怜其信义深重,两生虽不登第,亦可褒赠,以励先人。范巨卿赠山阳伯,张元伯赠汝南伯。墓前建庙,号“信义之祠”,墓号“信义之墓。”
劭大惊曰:“兄何放出此言?”范曰:“自与兄弟相别以后,回家为老婆口腹之累,溺身商贾中,尘凡滚滚,光阴仓促,不觉又是一年。向曰鸡黍之约,非不挂记;近被蝇利所牵,忘其日期。今早邻右送荣英酒至,方知是重阳。忽记贤弟之约,此心口醉。山阳至此,千里之隔,非一日可到。若不准期,贤弟以我为何物?鸡黍之约,尚自爽信,何况大事乎?深思无计。常闻前人有云:人不能行千里,魂能曰行干里。遂叮嘱老婆曰:‘吾死以后,且勿下葬,持吾弟张元伯至,方可入士。’嘱罢,自则而死。魂驾阴风,特来赴鸡黍之约。万望贤弟怜悯愚兄,恕其忽视之过,鉴其凶暴之诚,不以千里之程,肯为辞亲,到山阳一见吾尸,死亦谛视无憾矣。”言讫,泪如进泉,急离坐榻,下阶砌。劭乃趋步逐之,不觉忽踏了苍苔,倒置于地。阴风拂面,不知巨卿地点。有诗为证:
风吹落月夜半夜,千里幽魂话旧盟。只恨世人多误期,故将一死见乎生。
且说张元伯到家,拜见老母。母曰:“吾儿一去,音信不闻,令我悬望,如饥似渴。”张劭曰:“不孝男于途中遇山阳范巨卿,结为兄弟,以此逗留多时。”母曰:“巨卿何人也?”张劭备述详细。母曰:“功名事,皆分定。既逢信义之人交友,甚快我心。”少刻,弟归,亦以此事重新说知,各各欢乐。自此张劭在家,再攻书史,以度光阴。工夫敏捷,渐近重阳。劭乃预先畜养肥鸡一只,杜酝浊酒。是曰夙起,洒扫草堂;中设母座,旁列范巨卿位;遍插菊花于瓶中,焚信香于座上。
这篇言语是《交友行》,言交友最难。本日说一个秀才,是汉明帝时人,姓张名劭,字元伯,是汝州南城人氏。家本农业,苦志读书;年一十五岁,未曾婚娶。其老母年近六旬,并弟张勤尽力耕作,以供二膳。时汉帝求贤。劭辞老母,别兄弟,自大书囊,来到东都洛阳应举。在路非只一日。到洛阳不远,当日天晚,投店宿歇。是夜,常闻邻房有人声唤。
沿路上饥不择食,寒不思衣。夜宿店舍,虽梦中亦哭。每曰夙起赶程,恨不得身生两翼。行了数日,到了山阳。问巨卿那边住,径奔至其家门首。见流派锁着,问及邻居。邻居曰:“巨卿死己过二七,其妻扶灵枢,往郭外去下葬。送葬之人,尚自未回。”劭问了去处,奔至郭外,瞥见山林前新筑一所土墙,墙外稀有十人,面面相觑,各有惊奇之状。劭汗流如雨,走往观之。见一妇人,身披重孝。一子约有十七八岁,伏棺而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