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0章 美人书(7)[第3页/共5页]

遂择期往见讷斋。初时果大怒不出，及云卿哀号宛转，跪于膝前，讷斋便亦唏嘘泪下，而欢爱如初。

杨柳风多夜色凉，挑灯独坐更添香。

时有李君来者，亦豪于酒，一石不醉，与汝佳为酒友，每日纵饮，必至酩酊而后已。而汝佳果以此获疾，日渐尪羸，其酒渐至瞬息不成缺。

清闲不出清虚境，来往唯游安闲天。

于今几日寻芳草，只合双栖伴野凫。

嗟乎！千百载而下，未闻有以文君玷及相如者，风骚艳事，传之何伤！但是云卿虽不幸而泯没，今得秋涛子津津称述，列之美人传中，使天下故意人另具识赏，必当与文君、红拂并垂不朽，亦不成谓非幸也。

偶寓人间皆幻态，能游世外即仙真。

时新年才十九，贫而未娶，所居即在汝佳宅后里许，乃同庠友也。

可知是暂离瑶岛，可知是梨花梦杳，可知是一片巫云袅袅。可知是玉容儿人间绝少。可知曲直乍弹，鹍弦断了。可知是月傍琴台悄悄行，可知是鸳鸯偷续姻缘好。

乃论者又谓钱塘卢氏，足与二美颉颃。予则谓云卿之奔月嵋，其敏识异见，较之文君、红拂，更有难者焉。其事详载传中，故意人当不以予言为谬，不复具论。

后代情多未可嗔，坐谈岂比事临身。

保定府有巨族窦眉生者，大富甲于一郡，其子曰鸿，年甫十七。女名珍姑，少鸿三岁。鸿自幼负侠任气，好驰马，嗜音乐，志慕请缨，不屑为章句儒。珍姑性虽颖敏，而躯极修伟，貌颇不扬。窦翁尝延其舅氏陈甫教之学书，又倩女师张姥指习刺绣。

既而云卿肩舆，亦从孤山转至断桥。在桥畔柳荫之下，刚值月嵋步至，打个照面。云卿急以罗扇半遮，月嵋闪避堤边，佯作看花，而徐吟《蔓草》之章曰：

贞魂化作原头草，不逐东风人汉郊。

嗟乎！予生于吴，善于吴，萍踪不越于吴，则北地虽有姝丽，亦安得而见之，又安得而闻之。因而知睘风为胡女不谬，而自笑其曩言之陋也。但欲为湘娥立传，以附女史之末，而以碌碌器尘，至今三载，徒盘结于胸，未能点次其事。

浪迹江湖数百年，可知非鬼亦非仙。

其二

忽一日，有媒妇沈氏者，携一幼女来鬻。讯其姓氏，曰郝姓湘娥，年才十一，修眉秀发，容色丽娟，翁乃厚其价以婢之。盖因翁家故多婢媵，而皆粗陋庸劣，故翁绝喜湘娥，即令为珍姑伴读。

云卿看毕，即为书以答之曰：

有一老苍头，唤为丘润三者，双目虽瞽，而性极聪敏。闻嵋迟疑咄咄之声，遂问曰：“郎君有何苦衷不决，何不问于老奴？”

东风会把痴根种，花月难将绮思驯。

烟水散人曰：世之论者，咸以文君、红拂并论，而不知为文君易，为红拂难。当夫卫公被褐晋谒，立辩阶前，杨素踞坐胡床，曾不以礼延纳。孰与相如之衣服丽都，琴声清婉，而邑令且为致敬乎！自非另具只眼，识鉴豪杰本质，孰肯奔而从之，此红拂之以是难于卓氏也。

月嵋且惊且喜，急挽云卿之袂而至其居，掩扉低语曰：“蒙卿不以鄙人寒陋，而肯相随，感且不朽。但虞事泄而被辱，某固甘忍，其如芳卿何？”

厥后月嵋以黄玉崖之荐，超迁御史，历官至山东左布政而归。所谓“遇崖则迁，遇山则息”，一一俱验。噫！湘兰之术，亦异矣哉！

昔日琴台言岂谬，目前云驾更相牵。

知君自是良家子，何事无媒过别船。

乃令人入城聘请，直至午后而至，焚香祷毕，只见写出四句云：

自留湖上，又将旬日，度已无事，遂返故居。云卿曰：“妾虽不及文君，子真本日之相如也。故妾以是从君者，岂不闻相如以《凌云赋》授知武帝，适因邛笮之君长，请为内臣，乃拜相如为中郎将。驰传至蜀，太守以下郊迎，县令负弩矢前驱，蜀人至今觉得宠。今子果能尽力功名，得如相如之荣显，使妾附名不朽，庶不负曩夜相随之意，而亦足以蔽护私愆矣！”月嵋笑曰：“侬虽鄙人，青云奇迹，诚易于拾芥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