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6章 美人书(3)[第2页/共5页]

予自幼有诗癖、画癖、山川癖。窃谓此生，纵不获骑秦家彩凤，而苟得所归，亦能够诗囊画卷，徘徊于山川间。讵期蝶梦成愁，旋又鸳行间断。一束兰心，虽则凌冰透雪；数声鸦噪，其如夕逼晨催。遂以颈试青锋，誓欲捐生于豪室；身投碧水，还期觅伴于江妃。乃梦感慈云，恩邀王母。遂使越中弱质，远托禅宫；薄命余生，长依绣佛。千里乡关，唯见碧天无边；万株桃杏，凭叫玉洞长扃。只望净土埋魂，化作杜鹃归泣；岂知宁馨孤嗣，已从雁塔落款。故虽莱彩飞欢，将泛西归之棹；而烟霞久伴，反萦独去之悲。用志芜怀于殿壁，并纪来往之光阴。使后之探奇闺史，随喜云车，得以怜其幸存，而鉴其磊落之苦志焉。予谓谁？会稽杨涓，字碧秋，今法号雪照者是也。

予谓丽贞，固深于情者也。惜其识见不及卓氏，乃至误奔匪人。今观其狱中自叙，并怨题五首，故饶文人之致，且其言曰“反经为权”，亦岂漫无高见？若谓忠臣不事二君，而管仲何故见收于夫子。昔蔡文姬初适卫仲道，中辱于戈壁，购归而嫁董祀，律之以节，不几遗臭哉。乃范蔚宗传列女，津津称述。夫亦惜其才，而深悲其遇。故意人另具一识赏，第难与道学言耳！

欲把莺声觅，莺声那边啼。

烟水散人曰：人皆逐艳，予独重情。自非情深千古，岂能事艳一时。如萧寺月下之逢，赵郎锦笺之寄，长生殿里私誓金钗，胡蝶梦中巧偷香粉，事固艳矣，而情犹未挚。故其始也，盟山誓海，原如菡萏蒂联；及其终也，抱恨衔愁，已逐燕劳影散。岂能作同心松柏，亦安问去岁桃花。

其二

偶咏名花愧未工，忽闻佳句和墙东。

下妾齿在笄年，性耽柔翰。以是兰膏继晷，觅五宇以凝神；鸳锦停梭，揽一编而沉诵。虽南陌有花，恒绝踏青之躅；西楼见月，长慵弄酒之觞。而心匪怀春，志存梅素也。夫何君以诗投，妾从屏觇。牡丹月下，欣闻白雪之哦；宋玉楼东，惭次锦貂之续。遂致郎有绿绮之挑，妾无白水之拒。而为婢媵所诱，顿涉私期。心实惭惶，颜多内疚。虽辱誓盟缠绵，安知严命从违。而静言思之，何尝不流汗浃背也。

凝想画楼中，人倚东风。尽传娇小胜芙蓉。梦里无平空绕遍，十二巫峰。花落晚烟空，无日相逢。再烦青羽诉愁衷。莫把相思孤负我，满简啼红。

刘郎何事频传怨，错认偶然作故意。

诗去数日，朱生复以珠玉厚赂云娥，乃赋《浪淘沙》一词，托令持送小莲云：

春魂自是随风散，乱逐流红出御沟。

卷三

一夜，溶溶月色，花雾空蒙，将及二鼓，小莲犹倚画栏，拟作《牡丹诗》。忽闻隔楼朱生朗咏云：

若得西风怜锦翼，一双飞去渚兰边。

忽一日，朱生晋谒，以《溪上落花诗》就教。公留坐，细谈，观其所作，颇觉新丽敬爱。遂称羡曰：“忝在壁邻，岂知吾兄却有如此妙手，老夫向有《文君濯锦》一题，拟咏未就，辄欲相烦珠玉，尚肯见教否？”朱生讨取笔砚，不假思忖，立时挥就，公益正视之。

娟娟殊粉黛，款款效鸳鸯。

当时新到府尹与张公同年至契，公乃择日具宴相款，云娥即为小莲设策曰：“是夜男妇俱有执事，则后房必定空寂，可于早间商定那生。将至更阑时候，妾与乳妪只推伴侍蜜斯，妾守中门，乳妪疾今后扉，把那生引入，藏匿内房。蜜斯又推以厌闻喧闹，驱出群婢。白天饮食，妾与乳妪多取分啖，则功德可谐。而经旬累夕，亦能够无患矣！”小莲点首曰：“此事犹恐不稳。若或可为，汝其慎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