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,四月,曹操至邺。
初,曹操在谯,恐滨江郡县为孙权所略,欲徙令近内,以问扬州别驾蒋济,曰:“昔孤与袁本初对军官渡,徙燕、白马民,民不得走,贼亦不敢钞。今欲徙淮南民,何如?”对曰:“是时兵弱贼强,不徙必失之。自破袁绍以来,明公威震天下,民无他志,情面怀土,实不乐徙,惧必不安。”操不从。既而民转相惊,自庐江、九江、蕲春、广陵,户十馀万皆东流江,江西遂虚,合淝以南,唯有皖城。济后奉使诣邺,操迎见,大笑曰:“本但欲使避贼,乃更驱尽之!”拜济丹杨太守。
操之西征也,河间民田银、苏伯反,扇动幽、冀。五官将丕欲自讨之,功曹常林曰:“北方吏民,乐安厌乱,服化已久,守善者多;银、伯犬羊相聚,不能为害。方今雄师在远,外有劲敌,将军为天下之镇,轻运远举,虽克不武。”乃遣将军贾信讨之,应时克灭。馀贼千馀人请降,议者皆曰:“私有旧法,围而后降者不赦。”程昱曰:“此乃扰攘之际,权时之宜。今天下略定,不成诛之;纵诛之,宜先启闻。”议者皆曰:“军事有专无请。”昱曰:“凡专命者,谓有临时之急耳。今此贼制在贾信之手,故老臣不肯将军行之也。”丕曰:“善。”即白操,操果不诛。既而闻昱之谋,甚悦,曰:“君非徒明于军计,又善处人父子之间。”故事:破贼文书,以一为十。国渊上首级,皆如实在数,操问其故,渊曰:“夫征讨外寇,多其斩获之数者,欲以大武功,耸民听也。河间在封域以内,银等背叛,虽克捷有功,渊窃耻之。”操大悦。
建安十八年癸巳,公元二一三年春,正月,曹操进军濡须口,号步骑四十万,攻破孙权江西营,获其都督公孙阳。权率众七万御之,相守月馀。操见其舟船器仗军伍整肃,叹曰:“生子当如孙仲谋;如刘景升儿子,豚犬耳!”权为笺与操,说:“春水方生,公宜速去。”别纸言:“足下不死,孤不得安。”操语诸将曰:“孙权不欺孤。”乃彻军还。
夏,蒲月,癸未,诛卫尉马腾,夷三族。
冬,十月,曹操东击孙权。董昭言于曹操曰:“自古以来,人臣匡世,未有本日之功;有本日之功,未有久处人臣之势者也。今明公耻有惭德,乐保名节。然处大臣之势,令人以大事疑己,诚不成不重虑也。”乃与列侯诸将议,以丞适宜进爵国公,九锡备物,以彰殊勋。荀彧觉得:“曹公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,秉忠贞之诚,守让步之实。君子爱人以德,不宜如此。”操由是不悦。及击孙权,表请彧犒军于谯,因辄留彧,以侍中、光禄大夫、持节、参丞相军事。操军向濡须,彧以疾留寿春,饮药而卒。彧行义修整而有智谋,好推贤进士,故时人皆惜之。
魏公操便夏侯渊救冀,未到而冀败。渊去冀二百馀里,超来逆战,渊军倒霉。氐王千万反应超,屯兴国,渊引军还。会杨阜丧妻,就超求假以葬之。阜外兄天水姜叙为抚夷将军,拥兵屯历城。阜见叙及其母,歔欷悲甚。叙曰:“何为乃尔?”阜曰:“守城不能完,君亡不能死,亦何脸孔以视息于天下!马超背父叛君,虐杀州将,岂独阜之忧责,一州士大夫皆蒙其耻。君拥兵独裁而无讨贼心,此赵盾以是书弑君也。超强而无义,多衅,易图耳。”叙母慨然曰:“咄!伯奕,韦伯君罹难,亦汝之负,岂独义山哉!人谁不死,死于忠义,得其所也。但当速发,勿复顾我;我自为汝当之,不以馀年累汝也。”叙乃与同郡赵昂、尹奉、武都李俊等同谋讨超,又令人至冀,结安宁梁宽、南安赵衢使为内应。超取赵昂子月为质,昂谓妻异曰:“吾谋如是,事必万全,当奈月何?”异厉声应曰:“雪君父之大耻,丧元不敷为重,况一子哉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