蒲月,魏帝加文王殊礼,进王妃曰后,世子曰太子。
臣光曰:政之大本,在于刑赏,刑赏不明,政何故成!晋武帝赦山涛而褒李憙,其于刑、赏两失之。使憙所言为是,则涛不成赦;所言为非,则憙不敷褒。褒之使言,言而不消,怨结于下,威玩于上,将安用之!且四臣同罪,刘友伏法而涛等不问,避贵施贱,可谓政乎!创业之初,而政本不立,将以垂统后代,不亦难乎!
戊子,以魏司徒何曾为晋丞相;癸亥,以骠骑将军司马望为司徒。
夏,六月,吴主作昭明宫,二千石以下,皆自入山督砍木。大开苑囿,起土山、楼观,穷极伎巧,功役之费以亿万计。陆凯谏,不听。中书丞华覈上疏曰:“汉文之世,九州晏然,贾谊独觉得如抱火厝于积薪之下而寝其上。今大敌据九州之地,有太半之众,欲与国度为相吞之计,非徒汉之淮南、济北罢了也,比于贾谊之世,孰为缓急?今堆栈空乏,编户赋闲;而北方积谷养民,用心向东。又,交趾沦没,岭表摆荡,胸背有嫌,首尾多难,乃国朝之厄会也。若舍此急务,极力功作,卒有风尘不虞之变,当委版筑而应烽燧,驱怨民而赴白刃,此乃大敌所因觉得资者也。”时吴俗豪侈,覈又上疏曰:“今事多而役繁,民贫而俗奢,百事情无用之器,妇报酬绮靡之饰,转相仿效,耻独无有。兵民之家,犹复逐俗,内无畑石之储而出有绫绮之服,上无尊卑品级之差,下有耗财吃力之损,求其富给,庸可得乎?”吴主皆不听。
玄月,诏:“自今虽诏有所欲,及已奏得可,而于事不便者,皆不成隐情。”
臣光曰:三年之丧,自天子达于庶人,此先王礼经,百世不易者也。汉文师心不学,变古坏礼,绝父子之恩,亏君臣之义;后代帝王不能笃于哀戚之情,而群臣阿谀,莫肯厘正。至于晋武独以本性矫而行之,可谓不世之贤君;而裴、傅之徒,固陋庸臣,习常玩故,不能将顺其美,惜哉!
吴主以孟仁守丞相,奉法驾东迎其父文帝神于明陵,中使接踵,奉问起居。巫觋言见文帝被服色彩如平生。吴主悲喜,迎拜于东门以外。既入庙,比七日三祭,设诸倡伎,日夜文娱。是岁,遣鲜卑拓跋戈壁汗归其国。
三月,戊子,皇太后王氏殂。帝居丧之制,一遵古礼。
初置谏官,以散骑常侍傅玄、皇甫陶为之。玄,干之子也。玄以魏末士风颓敝,上疏曰:“臣闻先王之御天下,教养隆于上,清议行于下。近者魏武好神通而天下贵刑名,魏文慕通达而天下贱守节,厥后纲维不摄,放诞盈朝,遂使天下无复清议。陛下龙兴受禅,弘尧、舜之化,惟未举清远有礼之臣以敦风节,未退虚鄙之士以惩不恪,臣是以犹敢有言。”上嘉纳其言,使玄草诏进之,然亦不能革也。
泰始三年丁亥,公元二六七年春,正月,丁卯,立子衷为皇太子。诏以“近世每立太子必有赦,当代运将平,当示之以好恶,使百姓绝多幸之望。曲惠小人,朕无取焉!”遂不赦。
帝以李憙为太子太傅,徽犍为李密为洗马。密以祖母老,固辞,许之。密与人交,每公议其得失而切责之,常言:“吾独立于世,顾影无俦;但是不惧者,以无相互于人故也。”
吴主以陆凯为左丞相,万彧为右丞相。吴主恶人视己,群臣侍见,莫敢举目。陆凯曰:“君臣无不了解之道,若猝有不虞,不知所赴。”吴主乃听凯自视,而它人仍旧。吴主居武昌,扬州之民溯流供应,甚苦之,又豪侈无度,公私穷匮。凯上疏曰:“今四边无事,当务养民丰财,而更穷奢极欲,无灾而民命尽,有为而国财空,臣窃痛之。昔汉室既衰,三家鼎立;今曹、刘失道,皆为晋有,此目前之明验也。臣愚,但为陛下惜国度耳。武昌地盘伤害塲确,非王者之都。且儿歌云:‘宁饮建业水,不食武昌鱼;宁还建业死,不止武昌居。’以此观之,足明民气与天意矣。今国无一年之蓄,民有离散之怨,国有露根之渐,而官吏务为苛急,莫之或恤。大帝时,后宫列女及诸织络数不满百,景帝以来,乃有千数,此耗财之甚者也。又摆布之臣,率非其人,群党相扶,害忠隐贤,此皆蠹政病民者也。臣愿陛下省息百役,罢去苛扰,料出宫女,清选百官,则天悦民附,国度永安矣。”吴主虽不悦,以其宿望,特优容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