它日,太子让允曰:“人亦当知机。吾欲为卿脱死,既闻端绪,而卿终不从,激愤帝如此。每念之,令民气悸。”允曰:“夫史者,以是记人主善恶,为将来规劝,故交主有所畏忌,慎其行动。崔浩孤负圣恩,以私欲没其廉洁,爱憎蔽其公直,此浩之责也。至于书朝廷起居,言国度得失,此为史之大抵,未为多违。臣与浩实同其事,死生荣辱,义无独殊。诚荷殿下再造之慈,愿意苟免,非臣所愿也。”太子动容称叹。允退,谓人曰:“我不奉东宫指导者,恐负翟黑子故也。”
王玄谟士众甚盛,东西精严;而玄谟贪愎好杀。初围滑台,城中多茅舍,众请以火箭烧之。玄谟曰:“彼吾财也,何遽烧之!”城中即撤屋穴处。时河、洛之民竞出租谷、操兵来赴者日以千数,玄谟不即其长帅而以配私昵;家付匹布,责大梨八百;由是众心绝望。攻城数月不下,闻魏救将至,众请发车为营,玄谟不从。
初,车师大帅车伊洛世服于魏,魏拜伊洛平西将军,封前部王。伊洛将入朝,沮渠无讳断其路,伊洛屡与无讳战,破之。无讳卒,弟安周夺其子乾寿兵,伊洛遣人说乾寿,乾寿遂帅其民五百馀家奔魏;伊洛又说李宝弟钦等五十馀人下之,皆送于魏。伊洛西击焉耆,留其子歇守城。沮渠安周引柔然兵间道袭之,攻拔其城。歇走就伊洛,共收馀众,保焉耆镇,遣使上书于魏主,言:“为沮渠氏所攻,首尾八年,百姓饥穷,无以自存。臣今弃国出走,得免者才三分之一,已至焉耆东境,乞垂赈救!”魏主诏开焉耆仓以赈之。
玄月,辛卯,魏主引兵南救滑台,命太子晃屯漠南以备柔然,吴王余守平城。庚子,魏发州郡兵五万分给诸军。
秋,七月,庚午,诏曰:“虏近虽摧挫,兽心靡革。比得河朔、秦、雍华戎表疏,归诉困棘,跂望绥拯,潜相纠结以候王师;芮芮亦遣间使远输诚款,誓为掎角;经略之会,实在兹日。可遣宁朔将军王玄谟帅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、镇军咨议参军申坦水军入河,受督于青、冀二州刺史萧斌;太子左卫率臧质、骁骑将军王方回径造许、洛;徐、兖二州刺史武陵王骏、豫州刺史南平王铄各勒所部,东西齐举;梁、南、北秦三州刺史刘秀之震惊沠、陇;太尉江夏王义恭出次彭城,为众军节度。”坦,钟之曾孙也。
萧斌遣沈庆之将五千人救玄谟,庆之曰:“玄谟士众疲老,寇虏已逼,得数万人乃可进。小军轻往,无益也。”斌固遣之。会玄谟遁还,斌将斩之,庆之固谏曰:“佛狸威震天下,控弦百万,岂玄谟所能当!且杀战将以自弱,非良计也。”斌乃止。
吐谷浑王慕利延为魏所逼,上表求入保越巂,上许之;慕利延竟不至。
魏主闻大将北伐,复与上书曰:“相互和好日久,而彼志无厌,诱我边民。今春南巡,聊省我民,驱之使还。今闻彼欲自来,设能至中山及桑干川,随便而行,来亦不迎,去亦不送。若厌其区宇者,可来平城居,我亦往扬州,相与易。彼年已五十,何尝出户,虽独立而来,如三岁婴儿,与我鲜卑发展顿时者果如何哉!更无馀物能够相与,今送猎马十二匹并毡、药等物。彼来道远,马力不敷,可乘;或不平水土,药可自疗也。”
建武司马申元吉引兵趋碻磝。乙亥,魏济州刺史王买德弃城走。萧斌遣将军崔猛攻乐安,魏青州刺史张淮之亦弃城走。斌与沈庆之留守碻磝,使王玄谟进围滑台。雍州刺史随王诞遣中兵参军柳元景、振威将军尹显祖、奋武将军曾方平、建武将军薛安都、略阳太守庞法起将兵出弘农。后军外兵参军庞季明,年七十馀,自以关中豪右,请入长安招会夷、夏,诞许之;乃自赀谷入卢氏,卢氏民赵难纳之。季明遂诱说士民,应之者甚众,安都等因之,自熊耳山出;元景引兵继进。豫州刺史南平王铄遣中兵参军胡盛之出汝南,梁坦出上蔡向长社。魏荆州刺史鲁爽镇长社,弃城走。爽,轨之子也。幢主王阳儿击魏豫州刺史仆兰,破之,仆兰奔虎牢;铄又遣安蛮司马刘康祖将兵助坦,进逼虎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