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初四年戊子,公元前九三年春,三月,上行幸泰山。壬午,祀高祖于明堂以配上帝,因受计。癸未,祀孝景天子于明堂。甲申,修封。丙戌,禅石闾。夏,四月,幸不其。蒲月,还,幸建章宫,赦天下。
上与诸子疏,皇后希得见。太子尝谒皇后,移日乃出。黄门苏文告上曰:“太子与宫人戏。”上益太子宫人满二百人。太子后知之,心衔文。文与小黄门常融、王弼等常微伺太子过,辄增加白之。皇后切齿,使太子白诛文等。太子曰:“第勿为过,何畏文等!上聪明,不信邪佞,不敷忧也”上尝小不平,使常融召太子,融言“太子有忧色”,上嘿然。及太子至,上察其貌,有涕零处,而佯语笑,上怪之;更微问,知其情,乃诛融。皇后亦善自防闲,避怀疑,虽久无宠,尚被礼遇。
太初二年丙戌,公元前九五年春,正月,上行幸回中。
三月,上行幸泰山,脩封,祀明堂,因受计。还,祠常山,瘗玄玉。方士之候祠神人、入海求蓬莱者终无有验,而公孙卿犹以大人迹为解。天子益怠厌方士之怪迂语矣,然犹皋牢不断,冀遇其真。自此以后,方士言神祠者弥众,然其效可睹矣。
上每行幸,常今后事付太子,宫内付皇后。有所平决,还,白其最,上亦无异,偶然不省也。上用法严,多任深切吏。太子刻薄,多所昭雪,虽得百姓心,而用法大臣皆不悦。皇后恐久开罪,每戒太子,宜留取上意,不该擅有所纵舍。上闻之,是太子而非皇后。群臣刻薄父老皆附太子,而深酷用法者皆毁之。邪臣多党与,故太子誉少而毁多。卫青薨后,臣下无复娘家为据,竞欲构太子。
太子使舍人无且持节夜入未央宫殿长秋门,因长御倚华具白皇后,发中厩车载射士,出武库兵,发长乐宫卫卒。长安扰乱,言太子反。苏文迸走,得亡归甘泉,说太子无状。上曰:“太子必惧,又忿充等,故有此变。”乃使使召太子。使者不敢进,归报云:“太子反已成,欲斩臣,臣逃归。”上大怒。丞相屈氂闻变,挺身逃,亡其印绶,使长史册疾置以闻。上问:“丞相何为?”对曰:“丞相秘之,未敢出兵。”上怒曰:“事籍籍如此,何谓秘也!丞相无周公之风矣,周公不诛管、蔡乎!”乃赐丞相玺书曰:“捕斩反者,自有奖惩。以牛车为橹,毋接短兵,多杀伤士众!坚闭城门,毋令反者得出!”太子宣言告令百官云:“帝在甘泉病困,疑有变;奸臣欲反叛。”上因而从甘泉来,幸城西建章宫,诏发三辅近县兵,部中二千石以下,丞相兼将之。太子亦遣使者矫制赦长安中都官囚徒,命少傅石德及来宾张光平分将;使长安囚如侯持节发长水及宣曲胡骑,皆以装会。侍郎马通使长安,因追捕如侯,告胡人曰:“节有诈,勿听也!”遂斩如侯,引骑入长安;又发楫棹士以予大鸿胪商丘成。初,汉节纯赤,以太子持赤节,故更加黄旄加上以相别。
征和元年己丑,公元前九二年春,正月,上还,幸建章宫。
秋,匈奴入雁门。太守坐畏□弃市。
初,上年二十九乃生戾太子,甚爱之。及长,性仁恕温谨,上嫌其材能少,不类己;而所幸王夫人生子闳,李姬生子旦、胥,李夫人生子髆,皇后、太子宠浸衰,常有不自安之意。上觉之,谓大将军青曰:“汉家庶事草创,加四夷陵犯中国,朕稳定动轨制,后代没法;不出师挞伐,天下不安;为此者不得不劳民。若后代又如朕所为,是袭亡秦之迹也。太子敦重好静,必能安天下,不使朕忧。欲求守文之主,安有贤于太子者乎!闻皇后与太子有不安之意,岂有之邪?能够意晓之。”大将军顿首谢。皇后闻之,脱簪请罪。太子每谏证伐四夷,上笑曰:“吾当其劳,以逸遗汝,不亦可乎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