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因儿时印象,我对颜逊脾气风格甚是熟稔,知他残暴残暴,手腕卑鄙。当时我掌中宫不敷一年,表里人脉稀缺,根底不稳,若与他抵触狠恶,恐遭不测,只得先应允他,再暗中行事。”余下,如何行事如何安排如何布局,太后略过不谈,但猜测一二便知此非易事——先帝年间,朝堂上颜氏萧党分庭抗礼,颜怀信去官退隐后,颜氏为首者便是颜逊,他权益在握,背着他行事又岂会轻易?
听来仿佛不如前例震惶恐人,但唐潆却知,太后心中定然更难过,更自责。她是信佛之人,佛家因果报应之说,她之前袖手旁观,因而换来爱子短命的恶果,不恰是报应么?非她所杀,又与她所杀何异?
为甚么,到底为甚么,为甚么瞒着她?如果早些奉告她,也许能迫颜逊给出清毒之法,也许能颁告诏令,遍寻天下能人奇才,更能让她将颜逊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!
她口口声声说倾慕她,可到底,她能为她做些甚么?明显她已长大成人,在她面前却仿佛永久都是个孩子,以是……阿娘才会将此事瞒她吗?因为她晓得,即便奉告了本身,亦不过徒增烦恼,于事无补。
她乃至悔恨本身,无能更无私!
“弘哥哥,我记得,他是染了天花。”古时,天花致命,且药石罔效,即便皇室,亦束手无策。
照这般说,太子弘的死却与颜逊无关?唐潆忍不住诘问:“以后呢?”
勉强挤出一个丢脸扭曲的笑容,她哽咽着道:“阿娘,本朝无神医良方,我便去番邦寻。天下之大,总有体例可寻,我会想体例,我必然会想体例。”
太后却轻描淡写地带过,也许是怕她听了难受,又或许……唐潆回味了太后刚才的语气,竟从中品出些许豁然与舒缓。她中了毒,受尽折磨,却仿佛将其视为了偿罪恶的路子,甘之若饴。
颜逊与她通气,只为乘机下毒,让她袖手旁观便可。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?何况,她本是心善之人。因一时出宫自在,回金陵记念生母之欲,她做出了如许懊悔毕生的挑选,以后的日日夜夜,她经常会梦见这幕悲惨的场景,惊醒后便是无穷无尽的抱愧与自责。
较之平素便娇弱幼小之人,反更令民气疼不舍。
当时,她觉得颜逊只作了这一桩恶,害死了与她投机密切的兄长,才借兄弟阋墙离心离德之刀杀人。但现在听阿娘说来,竟仿佛并非仅此?
她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,不由屏住了呼吸,专注听下去。
“趁先帝病重,有龙驭宾天之势,他又欲下毒害人,我岂肯应允。我知他并非善罢甘休之人,却不知他早有后招。你阿婆在金陵归天,我未能扶灵尽孝,心中便出缺憾,颜逊以此为机,与我看了你阿婆的遗书,又以利诱我,诓我他若失势,定许我就此出宫。”
太后淡然仍旧,她道:“阿祁尚在人间时,颜逊常趁国舅之便出入中宫,当时我只以他确与阿祁兄妹情深,虽此举非常平常,却不觉得意。直至眼线略得线索,皇嗣中毒竟是颜逊所为,我惶恐之下欲密禀先帝,颜逊却抢先寻我,迫我与他里应外合。”
她的情感压抑在心中,面色已非常惨白,抱着本身的手颤抖得短长。太后从她怀里松开,随即坐起家,仿佛晓得唐潆想问甚么,如儿时那般,她伸脱手,抚摩孩子柔嫩光滑的后颈,声音是熟谙的和顺却又清冷:“这很多事,从开初便能制止。只因阿祁离世时,你父皇允她遗言,只要颜逊不祸及本身,决不诛杀颜氏一人,故而他一忍再忍,放纵祸端一而再再而三地产生。”
即便服顺,亦是缓兵之计,颜逊厥后事败身亡便是最好的左证。那么,太子弘以后另有变数,倒是颜逊料想以外,股掌以外了,这个变数……莫非是本身么?